white spirit

醫藥、法律、商業、工程、科技......這些都是珍貴的真理與知識,是我們活下去的條件。
但美、浪漫、藝術、愛情、音樂與詩畫與故事......那些是豐富生命的事物,才是我們活下去的理由。

【授权翻译/亲子分】Lentamente Ch 1 - 1

彼时我们才刚遇见

我还对你不甚了解

但是当乐声响起

我便被吸引到你身边。

周围无数男男女女

两两依偎在对方怀中

让我不禁认为

我们也该跟着彼此相拥


两个行李箱。安东尼奥不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件事了,眼下这两个行李箱,就等值于他目前的人生。两个箱子都很老旧了,布满无数旅游贴纸和刮裂痕迹,这两个箱子甚至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瓦修出于慷慨(或同情)而送给安东尼奥的。箱子里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五套衣服与内衣裤、牙刷、刮胡刀、几双袜子、多的一双鞋子、一些重要文件以及他仅剩的现金。

 

安东尼奥甚至不敢搭出租车,他需要尽可能省着用钱,于是他只好拖着两个大箱子─还只有一个有轮子─从火车站徒步前往公寓,那里的地址他早就倒背如流。天空灰蒙蒙的,人行道上散布无数反着光的雨后水洼,路上没有太多行人,但每个人都一脸苍白而严肃,掩藏在清一色的黑色雨伞之下。

 

就和他现在的心情如出一辙。

 

这座城市如同其景色一般凄凉乏味,但这里房租便宜,这就是最重要的。安东尼奥叹了口气,身后的行李箱突然向一旁倾倒,差点要从手中脱落,令他慌了一下。幸好他的手臂─健康的小麦色、肌肉匀称、却布满着烧烫伤痕的手臂─及时扶正了歪倒的箱子。偶尔一两次,这位二十八岁的青年会向路人询问方向,并得到语气冷淡而疏远的回答。

 

安东尼奥迷了几次路,最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公寓。他的手臂已经因拉着行李箱而酸疼不已,连脚也开始痛了,但是在自己沉静的心跳声下他选择忽视这些不适感。眼前的建筑物通体白色,拥有完美对称的窗户,迷人的小阳台上还装饰着花朵盆栽。但安东尼奥如今满脑子想的只有“就是这儿了”。这里就是他新的起点,而他绝不会─也不能─再搞砸了。如果他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他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他没有家人能寻求帮助,也没有朋友能提供支持,况且他也不能再麻烦瓦修了……瓦修也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过。

 

他走到公寓大门前,食指在门铃上方停顿了一下,想着:他们会在家吗?他们当然会在吧,毕竟知道他要过来。他们甚至说会为他准备好丰盛的一餐,他们真的是友善过头了,自己可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啊。安东尼奥思索了一阵还是掏出了手机,他的iPhone已经濒临报废的边缘,但他也没钱再买支新的。事实上,这手机可说是唯一一件在火灾中幸存下来的东西了,也是代表着他过去快乐生活仅剩的遗物。

 

手机光是开机就花上了五分钟,在安东尼奥打开通讯簿的过程中更是运作迟缓。他的通讯簿中存了超过两百条号码,但最后向他伸出援手的却只有瓦修一个人。西班牙青年甩了甩头,这是他的第二次机会,他不会再浪费时间哀叹过去了。

 

终于,他找到了弗朗西斯‧波诺弗瓦的号码并拨通了电话。这位法国人在电话响第一声后就接了起来。“啊─Hola,波诺弗瓦先生,我想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能麻烦你帮我开个门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笑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弗朗西斯就好了!我们可是要当室友了,oui?还有当然没问题,我现在就下楼来。”

 

“你真的不需要──”但法国人已经挂断了电话。安东尼奥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是从瓦修找到的报纸广告上认识弗朗西斯‧波诺弗瓦这个人的,他是这座城市某间高级餐厅的主厨,正在寻找可同租一间公寓的室友,因为上一个合租人突然就离开了。弗朗西斯还跟另一个人住在一起,叫做基尔伯特什么的吧,而他们希望再跟第三个人分担房租。安东尼奥和他们两人互通了数封电子邮件之后,终于决定要搬进来。

 

大门打开了,一位可说是非常帅气的金发男子出现在他眼前,对方有双淡蓝色的眼眸,并且穿着十分正式的衣裳…好像太正式了点…但他脸上却是友善而欢迎的微笑。“啊,你一定就是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了吧,oui?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弗朗西斯, Comment  ça va (你好吗)?”他向安东尼奥伸出手。

 

西班牙青年放下他的行李箱并握上弗朗西斯的手掌。“Hola! Si,我是安东尼奥。真的很谢谢你们让我搬进来,你们不知道这对我实在意义重大。”

 

“不用客气。”弗朗西斯微微一笑,“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他转身朝后方喊道:“基尔伯特,快来帮我们的新朋友搬行李!”

 

接着弗朗西斯身后便出现了一位微笑着的银发男子。他红色的双瞳中闪着调皮的光芒,但看上去毫无恶意。他越过法国青年走向安东尼奥。“呦,东尼!”他亲切地打起招呼,并一把拿走安东尼奥手中的行李箱。

 

“我可以自己─”

 

“不,不需要。你也没有多少东西,是吧?”基尔伯特随意地瞥了眼安东尼奥身周,西班牙人难为情地脸红起来。

 

“嗯…大部分东西都被火烧掉了,哈哈。”

 

他本预期收到几个同情的眼神─毕竟这是近来的常态─但两人的反应却让安东尼奥大大失望(却又有几分惊喜)。“没关系的。”弗朗西斯说道,“反正你可能会需要的东西我们这里都有。”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并站到一旁让基尔伯特(和行李箱)可以通过门廊。

 

基尔伯特边扛箱子边笑道:“没错,我们这里啥都不缺。你只要注意别错用到弗朗西斯的梳子就万事ok了。Mein Gott (我的老天),不小心碰他的梳子一下,那家伙就变得跟青春期少女一样神经质。”

 

“跟别人共用梳子本来就不卫生。”弗朗西斯反驳着,安东尼奥意识到互相拌嘴可能就是两人日常的相处模式。弗朗西斯接着又转向安东尼奥说道:“别理他,他就是个幼稚的小鬼。话说你不进屋来吗?你站在外头会冻坏的,看起来又开始下雨了。”

 

“喔。”安东尼奥这才突然发觉,没错,他还站在公寓门外,而天空已经开始飘下细细的雨丝。“哈哈,lo siento (抱歉),我只是有点…”他最终没说完那句话声音就弱了下去,并急忙跟着基尔伯特一起进到屋内。弗朗西斯在他身后关上门并领着他走上楼梯。

 

这间公寓比他想象中还大。弗朗西斯先前有用电子邮件传给他一些照片,但现在亲眼看到房子真正模样的安东尼奥仍然整个被惊艳到了。门打开后便是个颇为宽敞的客厅,有张看起来像是真皮的沙发、小型的厨房和可作为餐厅的区域、一台液晶电视和浴厕间。另外还有三间卧房─安东尼奥拿到的是离厕所最远的那间─白色的墙上是巨大的玻璃窗。整间屋子别致而充满现代风格。虽然安东尼奥个人比较中意怀旧乡村风,但住在这儿似乎也挺不赖的。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安东尼奥看到了烤鸡、水煮蛋、某种肉酱和面包、马铃薯泥…还有一碗看起来像西班牙海鲜饭的料理。哇,他们也太贴心了吧!?基尔伯特边把行李箱放到安东尼奥新房间的地板上边开口说道:“弗朗吉刚刚还在担心你是不是迷路了。”

 

“我是有理由的。”弗朗西斯争辩着,“他才刚来这座城市,而且他到这儿也花太久了!难道出租车司机不认得这里的地址吗?”

 

“其实,我是走路过来的。”安东尼奥承认道,搔着头有些局促的笑笑。另外两个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对视了一下。

 

基尔伯特最后开口:“他妈的难怪。这段路可长了,你一定走到饿坏了吧,至少我是。”

 

在弗朗西斯的掌厨之下,所有食物当然都非常美味,安东尼奥当下就认定弗朗西斯厨艺的优秀程度绝对不容置疑,这家伙完全就是个专业厨师。只是海鲜饭尝起来稍微有些奇怪,弗朗西斯争辩说西班牙料理不是他的强项,安东尼奥笑着安抚他,语气愉快地说:“真的很美味,波诺弗瓦先生。”

 

基尔伯特哼了一声。“先生?哇,弗朗西斯,他可能是第一个这么叫你的人呢,有史以来第一个。”他看着安东尼奥玩味一笑,“那我可以当贝什米特先生吗?”

 

“你就是啊。”安东尼奥眨眨眼,基尔伯特忍不住窃笑起来,西班牙青年这才意会过来:“喔,噢噢噢,我知道你的笑点了,哈哈!”但是他并没有真的想笑,这笑话也不是真的有多有趣。

 

在他们继续品尝食物的过程中,话题也转到较一般的事情上。。

 

“我还不知道你确切是做什么的呢,基尔伯特。”安东尼奥说着,R音在舌上轻弹。

 

“基本上,”基尔伯特回答,“我是个历史学者,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研究主题是普鲁士王国,一个古老的德意志邦国,二战后被同盟国解散了。事实上今年年底我打算搬到德国去完成我的论文,很不错吧?”基尔伯特伸出手示意弗朗西斯将马铃薯泥递过来,安东尼奥此时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戒指。

 

“喔,你结婚了?”

 

“是订婚了。”基尔伯特改正他的说词,浅浅一笑,“我的未婚夫,马修,是加拿大人,他是一位童书作家。你听过《熊二郎与森林》这本书吗?所有小孩都爱死它了。我们八个月后就要结婚了,你相信吗?接着我们就会飞去德国!我们已经把两人的财产什么的都整合在一起,在柏林买了间可爱的小公寓,婚礼结束后立马就搬过去住。”

 

“很棒的计划。”安东尼奥笑着说,“恭喜你!”

 

“Oui,”弗朗西斯附和着,他的冷哼却传达了他的不悦。基尔伯特翻了个白眼,金发男人继续说道:“这将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基尔伯特和我可是从大学时期就住在一起了!”

 

“噢,Mein Gott。”基尔伯特低声道,舀了一大匙马铃薯泥到自己的盘子上。“别这么多愁善感的,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你以为Facebook和Skype是做什么用的啊,而且说到底,我们两地也才一趟火车的距离而已。”

 

“随便啦。”弗朗西斯喃喃说着,但随即脸上的表情转为温和的笑容。“但l'amour (爱情) 终究是最美好的对吧?我也希望总有一天能找到跟自己完美相配的人,就像基尔伯特和马修那样。”

 

“你或许可以先从别和所有会动的生物上床开始。”基尔伯特好心地建议道,语气听上去颇为真诚,但那双红色眼眸中的坏笑却一点都掩藏不住,弗朗西斯一掌打上他的手臂。安东尼奥忍不住笑了起来,基尔伯特也是。德国人此时又再度转向安东尼奥问道:“所以,弗朗西斯是位厨师,我是个历史学者,那你是做什么的?你在邮件里好像说得不是很清楚。”

 

安东尼奥感到自己脸颊一红。“嗯…这个嘛…我之前是在高中教西班牙语的,但是在这里我找不到类似的职缺。所以我从明天开始会去咖啡厅工作,你们应该听过那家店…叫做“匈牙利咖啡馆”?”

 

“喔,确实。”基尔伯特马上回道,“那是我前女友开的店!”

 

“噢。”安东尼奥倒吸口气。

 

“啊,没事的。”对方微笑道,“我们现在是处得不错的朋友啦。”

 

安东尼奥放心下来。“那太好了,我可不想造成任何不必要的争吵……”

 

“打起精神,mon ami (我的朋友)。”弗朗西斯对他微笑,“别太担心,如果这么说可以让你放心一点的话:我见过伊丽莎白,她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女孩。事实上,如果他知道你是跟我们住一起的,说不定还会对你特别好呢。”

 

他们的对话就这么持续下去,但接着却落到了一件安东尼奥一点都不想提起的事情上。

 

“所以,嗯,东尼,”是基尔伯特先开的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兄弟?你说的火灾…?”

 

“基尔伯特!”弗朗西斯厉声警告。

 

“不不,没事的。”安东尼奥撒起谎,强摆出他的招牌笑容。“就只是,我过去住的那栋大楼…嗯,该怎么说呢?住在我楼下的女士她……我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之瓦斯爆炸了,接着整栋大楼都烧了起来。事发后银行可说是…盗取了…我们的保险金。我是说,我已经算幸运了,真的,我把大部分欠我的都拿了回来。事发已经过了几个月,警方也尽力把我们的钱都要了回来。但是…”[有些事情再也不一样了,所有一切都不再相同了。]“但是,你们知道的,能拿回来的太少,也太迟了。”安东尼奥装作没什么大不了那样耸耸肩,但看到弗朗西斯和基尔伯特望向他的眼神,就知道那两人大概不会相信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安东尼奥急忙继续说道:“大部分的住户都搬离了,跟他们的家人或朋友待在一起。”

 

“你家人没办法接你回去吗?”弗朗西斯问道,像是深怕触到什么禁忌,他的语气尽其所能的小心翼翼。

 

“我父母在两年前就过世了。”安东尼奥解释道,“我们曾经在乡下有一座很漂亮的番茄农场,但是我父亲最终必须卖掉它来偿还债务,这件事让他伤心欲绝,没多久他就过世了,我妈妈也在不久后跟着他去了。”

 

“噢。”基尔伯特叹了口气,也作为了这个话题的结束。弗朗西斯很快将话题带到较轻松的事上,在讲到他们大学时期对某人的恶作剧时,法国青年一个响指宣布该上甜点了。

 

快到傍晚时,马修‧威廉姆斯拜访了他们。安东尼奥几乎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位有些害羞的加拿大青年,对方还特地为他带来了枫糖浆与松饼。他的新朋友们全都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感受到被欢迎的温暖,安东尼奥对此十分开心。他真的真的很渴望这种被好好照顾的感觉,当然,他是不会亲口说出来的。

 

在内心深处,安东尼奥知道他必须学着自我疗伤。

 

─────────────────────── 

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叹了口气,将盘中冷掉的意大利面倒进了厨余桶。厨房安静地有些压抑,除了滴滴答答漏水的水龙头和冰箱运转的低沉声响外一片静默。他听见了门开启的细微声响,不久后他的丈夫就踩着轻轻地脚步走了进来。

 

“那是罗维的午餐吗?”费里西安诺问道,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路德维希微微转向他,扯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是的。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他还是有吃的,我是指,虽然只有一点。”然而从费里脸上掩藏不住的担忧来看,这位意大利青年显然一点都不觉得有好受一些。

 

“已经两个月了。”费里西安诺低声说着,声音轻到路德维希几乎要听不见。“我已经开始慌了,路德。”

 

“分手是个艰难的过程。”路德维希说着,将脏盘子放入水槽后在他丈夫对面坐下。“更别提罗维诺和海格力斯本来都快要结婚了。都这时候了才发现海格力斯原来一直背着他有其他女人确实是痛苦的打击,但我相信他能走出来的。”

 

“这不是重点。”费里西安诺喃喃着说,“你知道罗维本来就很难信任一个人的。他花了“整整两年”才稍微对你打开心扉,你可是我见过最可靠最值得信赖的人耶!”

 

路德维希因这句赞美而脸红了一阵,但又说道:“事实上,我认为他还是很讨厌我。”

 

费里咧嘴一笑。“他并不讨厌你。虽然他总是嚷嚷着讨厌你,但实际上却不是。相信我,我懂的。”

 

“真的?那倒是件好事。”

 

谈话似乎告了一段落,费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衬衫因他的动作提起了一些,露出底下纤细的腰部。他打了个哈欠,“我想泡点热巧克力来喝,你要来点吗?”

 

“好啊,我都可以。你也要给罗维诺泡一些吗?”

 

“当然。他还是需要多吃点东西才行。”费里西安诺于是进到厨房开始摆弄起来,煮滚冒泡的牛奶和各种杯碗瓶罐的碰撞组成了熟悉的声响,顿时让死寂的厨房多了些生气。路德维希很喜欢看费里西安诺做事的样子,他的意大利恋人在厨房里是最自由自在的,纯粹的享受着将各种食材变成美味料理的喜悦。

 

“你知道我想到什么吗,我们应该带他出去吃晚餐。”路德维希说。

 

“谁?罗维?”

 

“Ja。呼吸点新鲜空气对他可能会有帮助,他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了,上次我看到他在客厅里还是因为他把《泰坦尼克号》重看了三遍之后在沙发上睡着了。”

 

费里西安诺笑了笑。尽管他们处得并不算很好,但每次看到路德维希如此关心他哥哥还是令他感到一阵暖心。罗维诺对所有人都抱持一副鄙夷的态度,当然也包括路德维希,但看到他哥哥心碎崩溃的模样几乎令费里西安诺的心也要跟着一起碎了。罗维诺从来没有这么消沉过,甚至连他们敬爱的祖父过世时都没有。费里在他们爷爷重病的最后一周中天天以泪洗面,罗维诺却咬牙摆出坚强的样子。在老人最终辞世后,费里西安诺也跟着病倒了,是罗维诺默默地安排完葬礼的一切大小事,把自己塑造得像钢铁一般强韧。

 

然而,现在却……

 

他从没想过一次单纯的分手会给罗维诺带来如此沉痛的打击。事实上,罗维诺是在婚礼日期的一个月前撞见到海格力斯和某个陌生女人睡在同张床上。他哥哥随即连夜开车到了他和路德维希的家,并在进门后崩溃地哭成一团。罗维诺当时的情绪甚至歇斯底里到路德维希必须在他的茶中加些安眠药才能让他冷静下来的程度,而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罗维诺过去那份坚强的形象完全不复存在。

 

他的哥哥本来就有信任别人的障碍。费里西安诺其实心里悄悄地害怕着这次的事将给罗维诺带来永久性的伤害,因为照目前情况看来,他可能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接近自己了。

 

“嗯,这是个好主意。”费里西安诺边说着边将一杯冒着热气的热巧克力放到路德维希面前。“不用很高级的餐厅,只要我们都能放松的地方就好。”

 

“Ja,当然。我来先订位。”路德维希摸索着他的手机。

 

“我去让罗维至少喝点这个。”费里低喃着拿起另一杯热巧克力向着客房走去。

 

他哥哥的房门紧闭着,但是没有上锁。费里西安诺打开门后,一股掺杂着汗水和脏衣服的臭味便扑鼻而来。罗维诺穿着三天没换过的T恤和牛仔裤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电灯是关着的,费里西安诺一鼓作气将床头灯点亮时,他哥哥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房间里乱得不象样。衣服、书本和没动过的餐盘四散在地上。窗帘是拉上的,窗户也关得紧紧的,滞闷的空气与异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罗维?”费里西安诺尝试着对话,他将马克杯放到床头柜上,在他哥哥的床旁边坐了下来。“罗维,我给你弄了热巧克力,你想要喝点吗?”

 

罗维诺没有抬头而是直接转过来看向他弟弟,一半的脸还陷在枕头里,但费里西安诺马上就注意到了那一只盯着他的金色眼睛,他哥哥的目光向来都是如此锐利。

 

“我不饿。”他哥哥说着,声音被枕头闷住了大半,但费里西安诺还是听懂了,因为这句话已成了罗维诺对所有问话的标准回答。

 

“你必须吃点东西,你根本都没碰你的午餐。”

 

“我有吃。”

 

“不够。”

 

“滚开,费里西安诺。”他的语气如此疲倦而无力,费里西安诺听到的当下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这不是他哥哥该有的样子,罗维诺是脾气火爆、性格鲜明的,见谁骂谁毫不客气,他现在这样一点都不正常!

 

“Fratello (哥哥),拜托。就喝几口,好吗?我特地为你做的耶。还有我们今晚要出去吃饭,就我们三个人。你不想先去洗个澡吗?相信我,你会感觉舒服一点的!”

 

“我不想出门。”

 

“路德维希已经订好位子了。”费里西安诺说着,“这将是一顿愉快的晚餐,我保证。”

 

“有那个土豆混蛋在我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费里西安诺差点就要怼回去,他努力压下那些微的烦躁感并说道:“罗维诺,来吧,坐起来。你这样对身体一点都不好。来喝个半杯的热巧克力嘛,一点都不多的!而且它这么好喝!”费里西安诺把手搭上了罗维诺的肩膀,后者的上衣因干掉的汗水而有些湿黏,费里差点就要缩回手,但是他没有。罗维诺在他们爷爷去世后的那段日子照顾他时付出过更多耐心,这次换费里西安诺回报他了。

 

又过了十五分钟的软磨硬泡才让罗位诺终于愿意坐起身来。他明显瘦了,衣服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脸色苍白而蜡黄,看上去像生了场重病般。当费里西安诺好不容易说服他喝点热巧克力时,饮料表面已经积了一层奶泡,牛奶也有些凉了。

 

罗维诺安静地喝着。费里西安诺焦急地想要开启个话题,但是他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不喜欢只有自己一个人滔滔不绝的说话,却没有他哥哥在一旁一针见血的批评。说真的,现在就连一句“你他妈给我闭嘴!”都比一片沉默来得好的多。

 

罗维诺喝了四分之一杯后就默默的把杯子交还到费里手中,并马上就想倒回床上。

 

“喔,罗维,不行。来嘛,把这杯喝完!然后去洗个澡。”

 

“我不想。”

 

“拜托?为了我?”

 

“费里西安诺,你出去吧,我不想去任何地方,也不想跟你说话,拜托别再管我了。”罗维诺最后的字句似乎带上了点哽咽。“每个人最后都会离开的,拜托你…别再假装你真的在乎了,好吗?我现在没有力气应付你那些假惺惺的谎话。”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谎话,我是真的非常关心你。我和路德都是。而且你开始吓到我了,拜托……拜托,就把这杯热巧克力喝完可以吗?”

 

“我说了滚开!”罗维诺大吼一声。突然的一股力量让他坐起身来,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头发。“拜托你就让我一个人待着,就跟其他人一样,跟海格力斯一样,拜托你…出去。”泪水开始溢出他的双眼“我不行…我没办法…”

 

“噢,罗维。”费里西安诺轻轻地说着,他再次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噢,我亲爱的罗维…”他将哥哥拉入一个怀抱,并有些惊奇地发现罗维诺没有推开他,更让他惊恐的是发现自己竟然轻易地就圈住了他,他哥哥真的瘦太多了。“我不会离开的,我保证。可以拜托你,拜托,喝完你的热巧克力好吗?”

 

他确实还多劝了一阵子,不过最终,罗维诺不但喝完了巧克力,还愿意去洗个澡。费里西安诺把这视为巨大的成功,因此帮罗维诺准备好了满是泡泡的浴缸,还放了一只橡皮小鸭在上面,颇让罗维诺想翻白眼。费里西安诺拿出一套新的衣服并在他哥哥洗澡时稍微将卧室整理了一下。

 

他捡起地上的餐盘,倒掉没碰过的食物,换了床单,也把窗户打开,将地板扫了一下,喷了些空气清净剂。罗维诺的脏衣服被整理成一堆,他甚至还好心地将它们丢进洗衣机按下开关。才过了约半个小时,房间就整个变得舒适了许多,气味也好闻多了,真是值得庆幸。

 

当罗维诺缓缓走进厨房时,费里西安诺和路德维希正坐着说话,两人都看着他露出鼓励的笑容。

 

“你有感觉好一点吗,罗维诺?”路德维希问道。

 

“嗯,好一点。”罗维诺回答着,他的眼睛仍然红红的,若不是他不小心弄到了肥皂泡泡,就是他刚刚又哭过了。然而,看到他穿着全新的黑色衣裤并顶着一头刚洗过的柔顺头发就足够令人欣慰了。“所以说,我们他妈的要上哪儿去?”

 

“喔,匈牙利咖啡馆。”费里西安诺回答道,“是一间有户外座位和美味食物的可爱小餐厅。”

 

“完全没听过。”

 

“嘛,总之是个好地方就对了。”费里西安诺安抚着回答,“你会喜欢的。是路德他哥哥的前女友──”说到这他突然惊恐地瞪大的双眼并猛然止住话头。就连路德维希也少有的惊慌起来,两人看着罗维诺抓着门把的指关节慢慢泛白。费里西安诺急忙说道:“他们有好吃的意大利面,还会给双倍的番茄!罗维…?罗维,等等,回来啊!”

 

但是他哥哥已经离开了厨房,大步走回他的房间并一把甩上了房门。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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