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ite spirit

【主亲子分/多cp】Seeking the Light (五）

五、终局

 

那家伙竟然不在，亏我还好心来他这里。
 绝对不是因为想见他，绝对不是。
 只是他上次说要做好吃的番茄料理给我吃的约定还没兑现而已，嗯没错就是这样。

他可能又因为上司和工作的事情在忙吧。

拿着备用钥匙打开大门后，我开始在房屋内四处晃着，这里还是跟记忆中一样的大，但是没有半个人显得有点空荡荡，彷佛那些从空房间中飘出来的孤独随时会把人紧紧抓住掐死那样。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偶然瞥见一扇半掩的门，是那家伙的书房。

抱持着那里可能有什么有趣的东西的心情，我走进了房间，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书柜与各种各样的书籍，从番茄食谱到历史传记都可以找到。小时候印象里高耸不可攀的书柜，现在的我稍微垫个脚尖就可以摸到最上排，该感叹时光的流逝，还是赞赏自己的成长呢。

游走于书海的我随性地浏览着一个个书名，而一本不算薄的精装书突然引起我的兴趣，赭红色的书皮给人稳重庄严的感觉，金色的镶边似乎因年代久远而有些黯淡，却增添了一丝被历史面纱覆盖的神秘，特别的是它看不见标题，无论是书背或封面都没有任何文字打印或书写的痕迹。

于是我了解到，这不是一本印刷书，而可能是笔记本或日记本。
 理所当然地，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翻开了书页。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被所有人遗忘。」

 一句话撞入我的视线中，明明是没有看过的字句与笔迹，这句话却似乎勾引起了灵魂深处的某个事物，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中般，心中荡起的涟漪久久无法消散。

我颤抖着阖上书页，想要平复自己不自觉加快的心跳。环视了四周发现角落的沙发后便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坐下，手指仍紧紧攒着那有些沉重的书本。

将自己窝进柔软皮革的包覆中，我再次打开了它。

日记般随意的述写方式、充满宠溺和温柔的口吻、平静而有着小小幸福的生活琐事……还有隐藏在这所有文字之后的一股淡薄的哀伤。

「那一天，我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

我似乎从一开始就预知到了发生在日记主人和他重要之人身上的事情，在这一页页洋溢生活甜蜜的字里行间，不被直视的绝望感在每一个角落隐隐躁动着。明明是很温和很轻松的文字，却看得我心中慢慢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处。我开始害怕之后的叙述，害怕他们的世界面临崩溃的那天到来，但是却无法制止自己的手持续翻开下一页，无法不去亲自见证这段旅程的尽头。

书页毕竟不是无限延展，总有翻至末页的一刻。

 

「现在即使我们的生命将在烈火中燃烧殆尽般残酷地被抹消，我也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结束……了吗？不对，还有最后一页。

 

「仅以此书 献给我一生的挚爱 与这个将我们遗忘的世界」

在这句话后，似乎还有一行模糊不清的文字，我意识到那是作者的落款，但是除了几个字母之外其余部分几乎难以辨认。

 

“安……南德…里埃…维诺…加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还是无法得知这行文字到底是什么。

“好奇怪啊…”这本书的其他字句可以看出是年代久远的手写体，有些斑驳但还能辨认出来写的是什么，然而这最后一行文字，却彷佛是被刻意抹削那样，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阖上了书，皱着眉看着它平凡无奇的封面。还在思考该拿它怎么办时，突然听见了远处传来轻微的关门的声响。

 

我记得自己进来后有顺手反锁上大门，所以能进来的，没意外大概也只有那家伙了。我这么想着，带着那本书从沙发上起身往门口走去。凭那家伙的迟钝程度，如果我不自己出现的话，他可能一整天都不会发现房子里多了一个人吧。

 

厨房那传来了他哼着小曲的声音，大概是准备要做晚饭了吧。我瞥见餐桌上的果篮里放着刚洗好的番茄，毫不犹豫地顺走了一颗，边大口咬下边继续往厨房内部走去。

 

那家伙的背影赫然出现在眼前，如我所料地在流理台前鼓捣着多样食材。看他那一副轻松快活的样子，似乎真的完全没意识到背后正站着另一个大活人。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捉弄他的想法，但是如今一手番茄一手书的也不好做什么，只好直接开口了。

 

“喂，晚餐做两人份啊听见没。”

 

看到他整个人一瞬间被吓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样子，令我忍不住想笑，连忙故作镇定地将最后一口番茄塞入口中。

 

“罗罗罗罗罗/马/诺！你你你你来了！”我清楚地看见他那双翠绿的眼睛在看见我后，先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睁到最大，接着明亮度整整提升了三倍，其中闪烁的欣喜之情几乎要满到溢出来。

 

好险他在往我这里飞扑过来之前有记得先把手里的菜刀放下。

 

“亲分超想你的啊啊啊！”

“混、混蛋！别抱这么紧，要、要不能呼吸了─！放开啊─”

 

我拚尽全力将一秒化作大形犬的他从自己脸上推下去，以避免自己窒息而死的命运。

 

“你怎么会来？子分最近过得还好吗？对了！你一定饿了吧，亲分马上去做好吃的！你先去餐厅等着吧！”他当然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推开，连珠炮似的问完后又急匆匆地奔回流理台前。

 

我再也无法制止自己嘴角悄悄地上扬。

 

“别忘记要放很多番茄啊！西/班/牙！”

 

 

晚餐一如我印象中那样，即使食物依旧如往常般美味，我仍吝于给予他赞美，而他也毫不在意地傻笑着看着我将面前的食物一扫而空。也许我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吧，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我和他心底都是高兴的。

 

“喂，番茄混蛋。”吃饱喝足后，我放下手中的汤匙。

“怎么了，还要再来一碗吗？”他笑着问我。

“不，我饱了。我想问你…关于这本书的事。”我举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那本赭红书皮的日记。

 

那家伙先是呆愣了几秒，随后露出了某种复杂的表情，令我心脏一紧的是，他没有再露出笑容。

 

“你从书房拿到的…是吗？”他略为低沉的声音听着让我很不习惯。

“……你生气了？”因为我擅自动了他的东西？

“怎么会呢…”他眨眨眼，给我一个无奈的微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但或许…你总有一天也会找到的吧。”他垂下了视线，整个人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西/班/牙我再清楚不过，相比那个整天傻笑着在我身旁晃来晃去的番茄混蛋，这样沉默的他我并不是没见过。在他失落的时候、在他看见某些年代久远的物品的时候、在他…回想起过去某些回忆的时候。

然而现在的他，和沉浸于历史中的他十分相似，却又好像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我看了这本书的内容，似乎像是某人写的日记。”我缓缓开口，“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终于再度抬头望着我，那翡翠般的双眼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实话实说吧…我不清楚那本书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者到底代表了什么。我只知道它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了，出现在我的藏书中…我没有仔细看过，却很清楚它的内容。而且，这本书总给我一种很悲伤很绝望的感觉。”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留着它？”我好奇地问。

 

“因为…它的存在是有特殊意义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么觉得，这本书很重要，至少对某个人来说很重要！是不惜失去生命也要留下的事物！”他坚定的眼神和语气令我有种被震慑的感觉。

 

“很重要…是吗？”我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喃喃说着。

 

“罗/马/诺，这本日记…”他从我手中取走书本，轻轻抚摸着暗红的书皮。“它给我一种很怀念的感觉，一种印在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好像在某个梦里、或者某个遥远的过去，它是我很珍贵的东西一样。”

 

“但它不是你过去拥有的东西，也不可能是你梦里的东西。” 就算我们活了几百上千年，如果是真正值得记下来的事物，那绝对是会记住的。

 

“是啊，很神奇对吧？我也想过一种可能…虽然有点荒谬…会不会是在另一个我所接触不到的地方，有跟我很相似的人呢？”

 

“你说的是平行宇宙，或是平行时空这种事吧？”听到他的假设，我也开始思考起来。

 

“哈哈，如果在另一个世界也有我们的话……我相信啊，我们也绝对会是在一起的。”他突然倾身抓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神流淌着浓浓的爱意。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似乎窜升了好几度。

 

“就像此刻在这里的我们一样，无论过去遭遇到多少困境，最终一定会是幸福的。”

 

“你就这么肯定？如果这本书真的是另一个你写的，那不是──…”我本想嘲讽一下他天真的想法的，但话到一半却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如果书中描写的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

 

他对我露出一个略为苦涩的笑容。“也是呢…在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似乎经历了很多很多…很难过很伤心的事情。”

 

我只能沉默。

 

“但是他们还有彼此，对吧？这是最重要的、也是仅剩的希望。”他定定地望着那书的封面，似乎注视着某个遥远时空的眼神慢慢柔软了起来。“我想为他们祈祷，直到最后一刻，都是两个人幸福地拥抱着彼此。”

“这书的最后一页……”我缓缓地开口。

“你是想说那一行看不见的文字对吧。”他接过了我还未说出的话，“是名字喔，虽然看不清楚，但绝对没错。”

“人类的名字……吗？”

 

是在这个世界身为国家化身的我们，不曾拥有的事物。

 

“如果看得见的话，我也很想知道呢。”他浅浅一笑。“罗/马/诺的话，一定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

 

“别用可爱来形容我你这混蛋！”我忍不住伸出拳头威吓眼前这个露出痴痴傻笑的笨蛋。

 

这场有些沉重的谈话，渐渐转为轻松的打闹，最终以烤箱叮的一声宣告作为结束。那家伙起身奔向厨房，端出了一盘热腾腾的糕点。似乎是某个红酒混蛋教给他的食谱吧，我虽然很鄙视那个变态大叔，不过在咬了一口点心后还是不免承认它的美味。

当然，我是不可能说出口的。那家伙也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他看着我伸手再拿了一个点心后，便露出了然的微笑。

晚餐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哪、哪，罗/马/诺今天要跟我一起睡吗？好久没一起睡了，来吧来吧！”收拾好厨房后他兴奋地跑来问我，翠绿色的眼睛散发着明亮亮的光芒。

 

“才不要！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混蛋！”习惯性的呛了回去，马上就看到了他像是好几天没浇水的番茄苗那样蔫了下去。虽然我有点想笑，不过心里还是冒出了微小的一丝罪恶感。

 

“嘁！我先洗完澡再说啦！你给我先滚回房间里去！”
 我考虑好就会去找你的。

 

“遵命，我的小番茄！我等着你喔！”他像是听到了我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一样，先是扑上来抱了我一下，接着又马上放开，乐呵呵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真是个白痴。”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随后便走进了浴室。

 

热水的冲刷令人心情平静，却也再次激发出我对那本日记的想法。

书中的他们、另一个世界的我们，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事，才会面临那样逐渐被遗忘的局面呢？单纯是命运开的残忍玩笑？或者是……某种惩罚？

日记里没有说清楚他们最终的结局，但看得出来，记录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所以最后，是发生了什么呢？

这或许将永远是一个谜。

 

还有啊，如果哪天，我──或者那家伙──也遇上了这种事呢？逐渐被他人遗忘、存在被一步步抹消……

但是，身为国家化身的我们，并不需要担心这种事吧。即使是现在已经不存在的国家，也依然会被记住。人民会记住我们、其他国家会记住我们、历史与文化也会记住我们──但他们记住的，究竟是南/意/大/利这一片土地上的国家，还是罗/马/诺这个近似人类的化身呢？

 

确实，日记里的他们──身为普通人类的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即使被整个世界遗忘，但最终都保有着自己所掌握的自由和宁静。而在这个世界的我们，不用担心被遗忘，不用害怕存在被否定，却必须承担起这一份被记住的荣耀与责任，承担起被记忆的痛苦和幸福。

 

──无论存在哪个世界，都有努力活下去所要付出的事物吧。

 

我走出浴室，换上质地柔软的睡衣。脑袋里仍漫无边际的想着许多事，我拿着那本日记走回书房，将它放回架上原来的位置。

我轻轻抚摸着那条赭红色的书背，想象着这之下的文字代表了两个活生生的人存在过的证明，突然觉得书本是种很伟大的东西。

 

──无论活在哪个世界，总是会想要留下些什么。

 

离开书房后，脑袋里仍漫无边际的想着许多事，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扇门前。

木质大门依然保有几个世纪前的精致雕琢，即使年代久远依然美感不减，这一扇小时候的自己晚上睡不着时会来敲响的门扉，如今仍旧能隐隐地带给我安全感。

 

…自己的潜意识还真诚实啊。算了，就当偶尔也便宜下那家伙吧。

 

──无论身在哪个世界，能有个一直陪伴在身旁的人，都一定是幸福的吧。

 

我慢慢推开那扇熟悉的门，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

 

因为知道熟悉的门后，将有那个熟悉的温暖笑容。

 

---完---

至此这篇故事的正文部分就结束啦，之后可能会放上其他cp们的番外，讲述一下他们各自的故事。敬请慢慢期待。